第四十章 两证人说出实情 侯班头悬梁自尽
曹锟和赵庭臻二人手按剑柄,站在欧阳大人的身后。 张三狗双膝着地,跪在地上。 “堂下所跪何人?”茅知县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张三狗。”张三狗看了看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然后道。 “张三狗,坐在堂上的这位是御史大人,你可要想仔细了再回答御史大人的话。” 茅知县道——他说话的声音比较低,也比较慢,但很有分量,他直视着张三狗的脸——眼睛里面闪着令人难于琢磨的光。 张三狗看看坐在大堂上的茅知县,又看看站在茅知县旁边的尹县丞,最后望着欧阳大人和赵庭臻道:“小人一定仔细回答大人的问题。” “张三狗,这份口供上的手印是你按的吗?” 曹锟将口供递到张三狗的手上。 张三狗看了一眼口供上的指印:“大人,这是小人按的手印。” “很好,张三狗,你从事什么营生啊?” 欧阳大人接过茅知县的话头道——欧阳若愚不想让茅知县牵着鼻子走,他要把审问的主动权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小人没有正当的营生。” “本官听说你嗜赌好酒,在李家铺名声不怎么好啊!” 欧阳大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茅知县和尹县丞——找这么一个证人录口供,口供的可信性到底有多大呢? 张三狗无言以对。 “张二狗,你怎么不说话了?” “大人没有说错,小人确实是一个嗜赌好酒之徒。” “张三狗,今天下午,发生在刘家大院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本大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或者说事实证明你对本官说了谎的话,那是要吃牢饭的。” “大明律法可是无情的。茅知县刚才说得很对,你可要想仔细了再说话啊!” “小人一定如实回答大人的问题——绝不敢说半句假话。” “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尚文娟和赵仲文之间有那种关系的呢?” “我——我只知道尚文娟在嫁给刘大少爷之前和赵仲文有婚约,这——只要是李家铺的人,没有人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只知道尚文娟和赵仲文有过婚约,并不知道他们俩有瓜葛之事,是不是啊!” “是的。” “那这份口供上的证言是怎么回事情呢?” “我是听——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听——我是听侯三侯班头说的,有一次,侯三请我喝酒,侯三说尚文娟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侯三说尚文娟早就和赵仲文瓜葛上了。” “侯三什么时候请你喝的酒啊?” “在这个月的上旬。” “在刘明堂出事和赵仲文被抓之前吗?” “是的。” “是谁让你指证尚文娟和赵仲文有那种事情的呢?” “是——”张三狗的脑袋朝右边歪了歪,但没有抬起头来。 茅知县坐在案子后面的太师椅上,尹县丞站在茅知县的身后——张三狗显然是想看茅知县和尹县丞,但还是没有看。 “是谁啊?” “是——是县丞大人找我了解刘明堂的案子的时候,我才那么说的,我以为侯三的话是真的。” “你没有告诉尹县丞,你是从侯三那里听来的吗?” “没有,县丞大人没有问。县丞大人就是问,小人也不会说。” “为什么?” “侯三叮嘱我不要提他的名字。” 尹县丞紧绷的脸越发的凝重。 欧阳大人让何师爷将笔录拿给张三狗。 张三狗不识字,只能在笔录的下方按了一个手印。 “赵庭臻,把陈黑牛带进来。” 赵庭臻走进偏房。 不一会,赵庭臻领着陈黑牛走上堂来。 陈黑牛看了看张三狗,然后跪在张三狗的左边:“小人陈黑牛见过大人。” “陈黑牛,张三狗已经交代,关于尚文娟和赵仲文之间的事情,他是听侯三说的,他并不知道,也不曾听别人说过赵仲文和尚文娟有瓜葛之事,你现在怎么说?” “回大人的话,大人,小——小人是——是听张三狗说的。”陈黑牛道。 “张三狗,你怎么说?” “是小人跟陈黑牛说的。” 敢情是以讹传讹啊! “张三狗,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大人没有问,小人一时也想不起来。” 两个人的证言全是从侯三那里来的。 而尹县丞竟然把这两个人的供词当成了证据,尹县丞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不得不令人深思。 幸亏欧阳若愚提前派曹锟和赵庭臻将张三狗和陈黑牛控制起来,如果让尹县丞占了先机,结果就很难说了。 站在茅知县身后的尹县丞不时抬起右手,用衣袖擦拭额头和脸上的汗水。 茅知县倒是很淡定,案子审到现在,确实没有茅知县什么事情。 “尹县丞,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人命关天,你办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茅知县望着尹县丞道。 “小人愚钝,上了侯三的当。得知上文娟和刘明禄有染,便知道尚文娟不是一个本分规矩的女人。” “她和赵仲文曾经有过婚约,再加上刘明堂喝的药是赵仲文亲自熬药,又亲眼看着刘明堂喝到肚子里面去的,小人就听信了张三狗和陈黑牛的话。” “幸亏欧阳大人介入此案,要不然,小人一定会铸下大错。也亏知县大人没有早早定案。” 尹县丞巧舌如簧,既恭维了欧阳大人和茅知县,又暗示自己是无心之失,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欧阳大人让陈黑牛在供词上画押以后,两个衙役将两个人带出了后堂。 “曹锟,你和他们一起去,把侯三带到这里来。” 欧阳大人和茅知县一边喝茶,一边耐心等待。 欧阳大人茶喝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衙役跌跌撞撞地闯进堂来,他的身后紧跟着曹锟。曹锟的神色异常凝重。 “冯子宽,侯三人呢?”茅知县道。 “回——回大人的话,”冯子宽气喘吁吁。 欧阳大人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曹锟,怎么回事情?” “大人,侯三他——他悬梁自尽了。” 在县衙里面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欧阳大人没有想到的。种种迹象表明,侯三是刘明堂案的关键人物。他死了,这个案子就很难再往下查了。 赵仲文的冤情已经洗清,案子已经有了结果,但要想查处侯三后面的幕后主使,恐怕是不可能了。 茅知县——或者是何师爷和尹县丞使出了壁虎断尾的绝招。 欧阳大人的右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侧目瞥了一眼茅知县和尹县丞。 这两个人对侯三悬梁自尽的消息反应有些怪异,从眼神和表情上看,两个人比较放松,他们的眼角和嘴角上还隐藏着几许笑意,但从动作上看,却显得特别夸张。 茅知县突然站起身:“什么?混蛋,饭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尹县丞,你这个县丞也算是干到头了!” “大人,收监的时候,我特地叮嘱孙虎,一定要好好看护侯三。冯子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难道是侯三的同伙,刘明堂的死也有你的事吗?” 尹县丞一边说,一边走到孙虎的跟前。 “回大人的话,小人怎么能知道侯三悬梁自尽呢?” “混蛋,我怎么养了你们这帮废物。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茅知县道。 茅知县和尹县丞表面上很震惊,但他们说话的语气流畅,语速平稳,一般情况下,人在十分震惊的时候,语气和语速都会受到影响。 “快说,侯三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尹县丞道。 “太——太迟了,我——我们把他从房梁上放下来的时候,侯三——他——他——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冯子宽的语气和语速和他的情绪是比较吻合的——他显得很紧张,他的脸上全是汗。 “冯子宽,我不是叮嘱你们看好侯三吗?”尹县丞道。 “回大人的话,自从把侯三关进牢房以后,我们不曾离开过牢房半步。不信,你问问冯孙虎和伍二,我们三个人哪里都没有去。” “伍二,你进来。” 此时,伍二站在门外。 冯子宽走进堂来。 “伍二,冯子宽的话,你刚才听见了吗?”尹县丞走到伍二的跟前。 “我听见了。” “你怎么说?” “冯子宽说的对,按照县丞大人的吩咐,我们不曾离开过牢房半步。” “侯三关进牢房以后,有没有什么人见过侯三?”欧阳若愚道。 “没有。” “你们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 “侯三在牢房里面做什么?不会没有一点声息。” “关进牢房以后,从头至尾,一点声音都没有。” 尹县丞和伍二、冯子宽这段对话无非是想说明侯三是自杀——是畏罪自杀。 “走,快领欧阳大人去看看。”尹县丞第一个冲出门去。 一行人跟在冯子宽的后面,朝牢房走去。还有两个衙役提着灯笼在旁边照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