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母慈子孝,欺人太甚
第四十二章 天界栖梧宫 天微亮时,锦觅酒醒,匆匆穿衣离去。旭凤在锦觅起身时便已有所察觉,待人离去,睁开眼痴痴傻傻,自觉这一夜恍若梦境,良久才从青石上起身,穿好衣物,回了正殿。他乃火神,仰慕者众多,情事滋味并非初尝,但令他如此沉迷欣喜,连经书都看不进去的情事,当真只有昨夜凤凰花下种种醉人迷情。旭凤痴痴傻傻的坐在殿中,桌上展放着一卷经卷,只是他半个字都看不进去,眼前脑里皆是锦觅,如此一坐便去了半日时光。 璇玑宫 润玉下值小憩片刻,醒来便在庭院花丛旁独坐,那花开的甚好,润玉坐在花丛下,清冷香气环绕于身,似乎于他有安神止痛之效。润玉将为母守孝的奏折写好,呈于天帝后又回到花丛下,只是他这次并未坐下,而是广袖一挥,一副棋盘现于桌上,独自博弈起来。 省经阁 天帝看着润玉递上来的折子沉思片刻朱砂御批,准了他为母守孝三年的请命。 夜神大殿为洞庭湖三万水族代受天罚,母债子偿,于九霄云殿内独受三万天雷电火刑罚之事纵使天帝再三压制也还是在天界悄然传开,甚有仙人暗自揣测天后如此嚣张跋扈,滥杀无辜应是天帝背后示意,咒骂天后之时连带天帝一起骂了去。 润玉伤好向天帝递请奏折,要替母守孝三年。众仙皆知夜神生母簌离乃是以叛乱谋逆之名被天后当场处死,而后天帝又将此事全权交由天后处理,众仙认为天后所为皆出帝意,得此消息感叹这夜神看不清局势怕是又要被责罚了。哪知天帝居然批准了这一奏请,众仙纷纷议论,天帝仁慈德善,洞庭湖一事杀戮无辜水族只怕是天后擅自做主,流言不攻自破,无论各位仙家心中有个什么计较,表面上都要夸赞一句天帝仁德慈善。如此一来,独剩天后坐实了骂名。 花界水镜 锦觅昨晚灵修颇为疲乏,回了花界便倒在床上酣然睡去。 栖梧宫 旭凤痴坐傻笑,月下仙人听说云渡半夜砸园闹事,遂前来探望,一进殿便见他的凤娃满面春色,当下退了出去,扯了燎原君询问,燎原君将锦觅昨夜入夜前来,天明离去之事讲于月下仙人听,月下仙人眉开眼笑的走进殿里,因着旭凤陷入痴傻,月下仙人又刻意放轻脚步,月下仙人从旭凤面前晃过竟然也没被察觉,月下仙人心中有了计较,跑到旭凤背后打算戏耍他一番。 月下仙人从旁侧露出来,几乎贴上了旭凤的面颊,旭凤便是在痴迷不觉也回过神来,见月下仙人一脸笑意,敛了自己面上笑意,月下仙人也不在乎,笑的意味深长:“凤娃,老夫观你一脸桃花,看来你这个禁闭关得很是惬意啊。” 旭凤垂着眉眼,一脸淡定:“叔父你可真会说笑。” “快说!到底有甚好事!”月下仙人明知故问,无非想知道他家凤娃和小锦觅发展的如何了。 哪知旭凤并不打算将昨夜进况道出,木着脸回答:“叔父想多了。” “快说,快说,一定有好事。”月下仙人不依不饶。 旭凤无奈掀掀眼皮,很是认真的看了月下仙人:“叔父,侄儿正有一事想要问你。” 月下仙人皱眉:“何事?” “是有关夜神生母一事,叔父可否于我详细道来。”旭凤纵使足不出户,但执掌五方天兵多年,簌离一事又闹的天界众仙怨声载道,他如何会半点不知?他对此事不甚了解,又不能亲问父帝母神,燎原君一知半解,如今月下仙人来了,正是个可以明言细讲的,倒是能为他解惑。 月下仙人被旭凤这个问题惊的眉毛轻跳,旭凤盯着月下仙人等他解惑,月下仙人敛敛眉讲他所知之事娓娓道来,但太湖龙鱼当年灭族血案却是只字未提,因为此事他并不知情,是以无从说起。 旭凤听了月下仙人版本的故事,恭敬的请离了月下仙人,静坐沉思一番起身偷偷离了栖梧宫,向璇玑宫走去。 上清天紫薇帝君府。 云渡脱力困乏一觉睡到正午,点水端了汤药和鲜花饼前来。 “若是天界有睡神神位,仙君只怕当之无愧。”点水瞧着云渡喝下汤药,递了一块鲜花饼过去。 云渡轻笑:“还真有这个神位,只是那位睡神,几万年前睡去,至今还在睡梦中呢,较之睡神,差之甚远。” 点水吃惊:“啊……真的有睡神啊,还睡了几万年没醒?” 云渡吃了两块鲜花饼起身出殿,点水跟在身后:“仙君要去何处?” 云渡回身看了点水,点水瘪瘪嘴:“仙君慢去。” 云渡轻笑,抬手摸了摸点水面颊:“乖~好好看家。”说罢悠悠然的离去了。 点水坐在石阶上抱怨:“看家?帝君府何时需要我来看护了,仙君您又有多少年不曾好生在家里住个几日了?从前不是在璇玑宫就是在去璇玑宫的路上,如今多了洛湘府和花界,更不见您能回一回着拒霜殿了。” 点水抱怨云渡整日不着家,紫薇帝君在静室中睁开眼,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再度瞌上眼。 璇玑宫 润玉一手执一方棋子,站在石桌旁细细思量,每落一子慎之又慎。 旭凤走进璇玑宫时正好看到润玉独自博弈,润玉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来人,待看到是旭凤时不动声色的挥袖收了棋局。 旭凤走到桌前:“怎么把棋撤了?不下一盘?” 润玉风轻云淡的看了旭凤:“你我下棋,从来都是你赢一局我赢一局,毫无悬念,有何意义。” 旭凤低低头:“也罢,”旭凤就桌坐下,“今日,我是来找你喝一杯的。”旭凤伸手一挥,桌上显出两只小酒盅和一壶酒酿。 润玉挑眉掀袍坐下,旭凤提壶倒酒:“你生母之事,我已知晓,”旭凤垂了垂眉眼,捏起一只酒盅看向润玉,“这杯酒是我替母神赔罪的。” 润玉目中无神:“重孝在身,不便饮酒。”嗓音温润如玉,其中却多了几分悲哑肃杀。 旭凤眼中闪过愧疚:“是我疏忽了” 润玉垂下眼皮,不甚在意的样子缓缓道:“母神,她杀得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罪人,你又何必赔罪呢。” 旭凤叹息,眼中滑过无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生母” “你什么都不知道!”润玉厉声打断,旭凤何曾见过润玉这般,定定的看了他,润玉看了旭凤,缓了缓气错开眼神,软下脾气,“你不知道的好,你还在禁足,别又惹的父帝与母神不开心,快回去吧。” 旭凤垂眼无声叹气,将手中酒杯放下:“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母神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同,”润玉看了旭凤,旭凤见润玉看向他,语调稍高了些,“说句不敬的话,你我母亲,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我而筹谋,所爱非其道,想必你也深有同感。” 润玉垂目思索,旭凤继续说:“我本就对母神为我铺设的天帝之路毫无兴趣,兄长比我贤能稳妥,日后我愿追随兄长,臣服于兄长,我也希望兄长愿意原谅母神。”旭凤直愣愣的看着润玉,润玉闻此抬眼看了旭凤。 “二殿下与天后当真是母慈子孝,令人艳羡。”云渡缓步走来,眉眼带笑,面色柔和,却好似霜降日的清霜一般,望而生寒,“杯酒释恩仇,二殿下胸襟广阔,云渡佩服。” “云渡,你这话什么意思?”旭凤回头看到云渡,润玉抬眼看了云渡。 “云渡睡了一觉竟不知这天界已然易主,如今天帝不是太微竟是火神殿下了吗?”云渡仰头轻笑,“不知是云渡这一觉睡得太久?还是这天界本就是火神说了算,这下任天帝谁来当竟是火神一人做主,云渡今日多谢火神赐教。” “云渡,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兄长”旭凤站起身,看向润玉。 “够了!”云渡厉声打断,“兄长?你若真拿他当兄长,你会拿一杯酒来劝慰他?天帝之位是你想让就让的吗?你当天帝、天后何在?今日你这几句话传出璇玑宫,你可想过,你的兄长又会面临何等境地?他不过是占了一个庶长子的位置,天后就已经难容于他,你可是嫌他活的太久,碍了你的眼,才跑来说这番催命夺魄之话?旭凤!我只当你人间一遭经历太少,思虑不周,没想到回了天界,有了万年岁月还能说出如此可笑之话,你当真愚不可及。他未曾有半句怨言,只是替母守孝,你跑来以谦让帝位为由劝他原谅天后,不知者还以为应龙夜神对天帝天后的决断不满,怀恨于心,有意谋逆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是真傻还是诛心,唯有你自己清楚。” “我……”旭凤面色僵硬,委屈之色浮于面上。 “旭凤,你若真心为他,当他是兄长,此刻还是听了他的话,回你的栖梧宫面壁思过去吧。”云渡走到旭凤旁侧,挑眉笑看旭凤,神色颇为讥讽,“栖梧宫留梓池畔的凤凰灯这么快就看腻了吗?” “云渡”润玉见旭凤神色越来越僵,云渡迁怒之势不减反增,伸手将人拉到身旁,看了旭凤,“旭凤,你方才的话我明白,我心领了,只是天界的权力从来都是握在父帝与母神的手中,他们愿意交给谁,不是你争与不争能决定的。你明白吗?快回去吧,我在守孝,便不送你了。” “我……”旭凤看向润玉,云渡眯眼反手拉了润玉离开。 旭凤怔愣半晌,垂头离去。 璇玑宫寝殿内 “漪儿” “你可要怪我?”云渡松开润玉的手,坐在几案旁,“我知我方才说的话重了,你怪我便怪吧。”云渡垂头丧气。 “我怎会怪你。” “我……” “我有盘棋没下完,你既然来了,便陪我下完它吧。”润玉挥袖亮出未下完的棋局,云渡抬眼看了润玉,润玉朝她点点头,布下一子,云渡垂垂眼执子跟落。 两人下至傍晚,云渡以体乏为由返回帝君府,润玉一人前往布星台布星挂夜。 布星台 润玉抬手cao控星石开始布星挂夜,双眼微闭手下星石渐渐漂浮。今夜润玉心中思绪万千:‘给我,抢我,我从来都是靠你们施舍度日,你们总是决定给我什么或拿走什么,我便要乖乖接受,’润玉猛然睁开眼,周身弥漫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睥睨天下的气势,他手下法印一个一个打出,星石一颗一颗布于夜幕,“从现在开始,我要主宰自己的天命,从此刻开始,我要自己选择,”润玉看看布好的星幕,伸手摸了腰间佩饰,“漪儿。” 润玉本就背负血海深仇,欲意篡夺帝位,为母报仇,今日旭凤前来杯酒释恩仇,又以帝位交换期望用权力来抹平仇恨,于他而言无异于伤疤洒盐,旭凤不懂,是啊,他又何须懂?他从来都不需要做什么,别人就会将东西送到他手里。而他呢?同样是天帝之子,却从来做不得主,旭凤不懂他不怪他,只是他不愿再乖顺下去,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再任人控制摆布,他当守一片净土,心中挚爱。如水神所说,这天确是要变了。 上清天紫薇帝君府拒霜殿 点水百无聊赖的坐在庭院里,见云渡走进来惊喜的很:“仙君,你回来了啊。” “嗯”云渡点头走进寝殿,点水眉开眼笑的跟了进去,“仙君可想吃东西?” 云渡躺靠在床上,掏出一本蓝皮书册:“好好看看” “这是……话本子?仙君可真疼我,知道我无聊,还带了话本回来。”点水喜滋滋的翻看起来。 云渡不欲解释,垂眼假寐,今日她对旭凤说的话问心自问,她不觉得重,反而觉得有些轻了,堂堂火神如此拎不清,当真可笑,杀母之仇灭族之恨,他都能那般轻描淡写的要人放下,要人原谅,不知他日她将他亲母拉下高台,他是否还能这般轻描淡写?他若可以,她自会向他道歉! “仙君,这圣女和熠王好惨啊。”点水看完眼泪汪汪。 云渡闭着眼:“何处惨了?” “有情人天人永诀,还不惨吗?一代帝王为人殉葬,那得多痴情啊。” 云渡笑了:“天人永隔那是他自己愚笨,为人殉葬,那是他罪有应得。” “仙君的心当真只对夜神一人柔软”点水撇嘴。 云渡起身:“点水,熠王爱如炙阳烈火,确实感人,但你可知他们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缘机仙子和月老定的呗。”点水翻白眼,云渡哑然,良久之后哈哈大笑。 “仙君,怎么了?” “点水,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不过是一场被人提前定好结局的皮影戏,我居然会将它当真,是我着相了。”云渡擦擦眼角泪花,“如此我也就不担心了。” “仙君担心什么?”点水合上书,掌中变出一小碟绿莹莹的糕点,“点水今日琢磨了水晶糕,知道仙君爱花,里面放了绿菊花瓣,尝尝吧。” 云渡伸手,一小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飞入手中,云渡瞧瞧卖相,小口的尝了:“不若鲜花饼好吃。” “仙君当真是点水有生见过的顶顶执拗之仙。”点水掀掀眼皮将手中糕点放在桌上,“我火上温了药,这就去端来,仙君喝了也好睡的安稳些。” “嗯”云渡不置可否,点水端来汤药,云渡皱眉饮下,点水将桌上糕点拿与云渡,云渡挥挥手,“罢了,你下去吧。”点水无奈收了糕点汤碗退出寝殿。 那汤药有安魂之效,云渡饮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睡了过去,迷蒙间晃过桌上的蓝皮书册,心中叹息,她要对付天后,必然会伤了旭凤,若是锦觅执迷旭凤,她此番便是伤了锦觅,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花界水镜水华居 锦觅醒来心中欢喜,想着做些灵药送于水神风神和云渡,趁她们心情好的时候提一提自己和旭凤的事情。 锦觅在屋里鼓捣草药,一呆就到了深夜,锦觅看着桌上三只玉盒,心中欢喜:“这个是给临秀姨的,这个是给爹爹的,这个是给阿姐的,阿姐怕苦,这香蜜捏成的药丸想来定能讨她欢喜。”锦觅掀开那个玉盒看了里面浑圆的药丸,耸耸鼻子自夸,“好香,不愧是我酿的香蜜。” 锦觅合上盖子,心满意足的看着三个玉盒,摸了下巴:“我是不是该给凤凰点什么?毕竟他曾经为了我,把命都给我了。”锦觅皱眉凝思,“送他点什么好呢?”忽的眼前一亮,“有了!” 锦觅收了桌上玉盒,走到床榻处盘膝打坐,催动周身灵力,双手控与胸前,一片微光过后,一朵晶莹剔透的六瓣霜花现了出来,乃是锦觅真身。 锦觅cao控霜花,面色有些痛苦,眨眼间那霜花便脱落一角,锦觅睁开眼将真身收回体内,轻咳着伸手接住那角霜瓣,满心欢喜的看着手中霜瓣:“凤凰,我便送你一瓣真身,许你一刻的春华秋实。”锦觅将霜瓣收好,和衣躺下睡去。 紫薇帝君府拒霜殿 云渡醒后坐在桌前喝下点水备好的汤药,吃着鲜花饼去除口中苦味,撇到桌上那本书册,嘴角上扬,站起身挥袖间书册化为乌有,云渡挑眉出了拒霜殿去往花界。 花界水镜中 今日风神水神皆无要事,两人相伴而来,锦觅间二人前来,欢喜的拉着二人说话,三人坐在树下喝茶聊天。 锦觅掏出一个雕了云雾风痕的小玉盒推向风神:“临秀姨,这是给你的,这是灵芝养颜膏,可以养颜润肤,你四处布风,肯定内耗特别大,食之可以固本培元呢。” 风神柔和的笑着接过:“覓儿真是有心了。” 锦觅朝其笑笑,低头轻咳,风神担心的笑意消减:“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修炼的时候伤了元神了?”风神伸手倒了茶水递给锦觅,锦觅接过茶水压了压,朝风神咧咧嘴,嗔怪道,“没什么,这还不是怪爹爹嘛,”水神看向锦觅,锦觅眇了一眼水神错开眼睛,“我从人间回来以后,就一直催着我修炼。”水神斜眼,锦觅连忙又拿出一个雕刻了波涛水纹的玉盒塞给水神,“好啦,好啦,你也有,开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