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武当旧事(三)
众人只见一个身穿武当衣衫的弟子,忽然从众人中行出,双目通红怒指着廖桥君,说道:“我能证明,就是他杀了白庄主!”群雄登时哗然一片,一时场面是混乱得很呀! 林凝面对这突然窜出的男子,也不由蹙眉,心想眼前这个武当弟子,面容眼生,自己是从无印象见过他,这人究竟是谁? 廖桥君见了那人不由大吃一惊,似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怒目而视,喝道:“你这个叛徒!” 叶涛良也知情势不对,大为愤怒地对男子叫道:“徐沧海,你竟然在此时背叛武当。说!他们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了!” 叫徐沧海的男子此时却是满脸泪痕,眼神空洞,双唇似在颤抖,忽然跪倒在地,一直呢喃道:“我乃罪人……” 廖桥君此际已经心生杀意,但若果自己出手,只怕旁人留下话柄,况且方才与然一剑交手的时候,自己为了博得旁人的怜悯,在最后关头收回近半成内力,如此一来受的内伤自然也不轻,又见叶涛良一直在旁煽风点火,便凑到在叶涛良耳边低声道:“必杀之!” 叶涛良哪会不知廖桥君叫自己去杀他,就等同是推自己去死,正当犹豫之际,廖桥君又道:“你方才在众人面前做戏,已经是回不了头的,若果真的败露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此时与廖桥君已是同是一根线上的蚂蚁,虽知道此事背后必定藏有内情,但自己的处境已是进退不得,想着便打眼悄悄看了看四周,见并未有人留意自己,倏忽地举剑,目光狠毒,飞身朝徐沧海刺去。 徐沧海与叶涛良本就离得近,他此时真心中愧疚万分,黯然消沉在其中,叶涛良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击,他又怎能防范得及,抬头见锋利的银光朝自己闪来,当下想侧身躲开,这已是太迟,他猛然举得胸前剧痛,叶涛良这一刺,竟正中他的胸门,如此要害之处只怕命不久矣。 他死死地瞪着双眼,看着叶涛良,艰难地了一句:“卑鄙!”叶涛良却被他骇人的神情,惊得将手松开了剑,徐沧海一下子便倒在地上,胸前已是一片鲜红了。 徐沧海猝不及防的出现,林凝几人本就不清楚他意欲何为,只想着静观其变,谁知叶涛良竟会趁此狠下杀手,当众杀害自己的同门子弟。林凝回过神来,知他们如此冒险在众人面前也要杀害徐沧海,必定是因他知道什么内情,猛然向前冲去,将叶涛良踢开,跪倒在徐沧海身前,只见他已是入气多出气少了,急得只能叫道:“有谁人识得医术?” 岂知此时一旁的荷心竟站出来,答道:“让我来。”林凝没想到她竟会出手相助,但也没空多想,当即退开,让她上前医治。 荷心接着便命旁人将徐沧海扶坐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捏碎了让他服下,又伸手封住他中脘、内关等几处大xue,这才将血止住。 但荷心却还是皱眉对林凝低声道:“他此剑当胸而过,已是命中垂危之际,如此也只能撑得一阵而已。” 林凝心想撑得住一阵便好了,想着便对荷心点头致谢。 谁知此时与林凝一同上山的另一个高大男人,似是发疯了一样,从地上将叶涛良整个人拽起,叶涛良人还未站稳,就见他出拳成风,刚劲无比,直直地击向自己胸前,叶涛良一惊,这一拳怕是十足的劲力,这是要取自己的命呀!想着当即闪身斜去,但那神秘的男人拳风其快,叶涛良侧身不过是避过要害,那拳直直砸到他的肩头,他登时觉得刺痛,大叫一声,坠倒在地上,肩头传来的阵阵剧痛,举也就不起来,只怕这是一拳,是将手臂打脱臼了。 神秘男人见他倒地,还想扑过去,此时听见一声厉斥:“住手!”神秘男人似是不闻,举起右手朝叶涛良当头拍去,那力劲是要将他头骨拍碎一般。 林凝见他忽然失控,心想难道这武当弟子与他有渊源?当下也不迟疑,抢歩上前,一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后几步,神秘男人知道身后有人阻拦自己,一个回身举起双拳就要砸来。林凝见状,当即厉声说对其喝道:“你可记得你上山的目的!”神秘男人一听,双目利光暗淡下来,双手放下,这才消停了。 廖桥君却在一旁看得仔细了,那神秘男人的所使的武功刚劲无比,以意运气,显然就是武当派的内功,他心下一惊,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找了半日的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想着不由双眼放光,也不理那神秘男人面貌陌生,只高声喊道:“原来武当叛徒在此!” 林凝抬头见廖桥君自鸣得意的模样,心道:“这老狐狸果然是认出来了。”这个跟林凝一同上山的涉密男子,当真就是管晌! 林凝不由心念一转,想着也叫道:“我们且听一下,这武当弟子到底有何话说。” 廖桥君正是想要以管晌的身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以此拖延时间,若徐沧海咽气了,便也无人能够指认他了,想着又朗声道:“我说那人就是武当叛徒,当年武当恶人宋钊帆之徒,你在此混绕众人,难道萧谷的人是要包庇他不成?” 林凝哪会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示弱,当即反驳道:“那你难道是做贼心虚,怕这位弟子说出你的罪状不成!” 廖桥君却惺惺作态地说道:“如今武当逆贼就在眼前,你叫我如何能忍!” 一旁本是主持大局的上一大师,见二人僵持不下,刚想开口从中,却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当空响起:“沧海!” 只见又一位武当弟子,从人群飞奔而出,直冲向重伤倒地的徐沧海,他满脸不可置信,他最是疼爱的师弟,方才还好好的,但此时却被一把利剑刺穿胸膛,浑身是血地躺倒在地,他满脸泪痕却不自知,双手发麻地站在原地,望着倒地的师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抽咽着说道:“沧海,你怎么了?” 徐沧海艰难地睁开双眼,看清搂着自己的人后,不由露出一抹笑,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唤了句:“师兄。” 因这位忽然出现的武当弟子,群雄都不由看向他们,又见他们脸上肝肠寸断的悲色,人人都不禁觉得叶涛良方才乃实是太过狠手了。 林凝见状立即上前,向徐沧海问道:“那夜风驰牧场发生的事儿,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此时徐沧海血已止住,似是回光返照之相,他艰难地开口道:“是他。”说着便望着廖桥君,廖桥君欲想上前反驳,然一剑那会让他得逞,当即拦在身前。 徐沧海续道:“他跟我说白翁山与魔教中人勾结,要烧毁风驰牧场,据为己有……又说武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便我派去前去风驰牧场支援,要我……暗中寻得机会杀了白家庄主,他们怕我武功并没有白翁山高,在临行前给了我细雨筒针。”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根约莫三寸长的竹子,符堂一看当即拿过竹子,说道:“这就是细雨筒针!” 徐沧海此时在师兄的怀中已是有气无力了,落下两行热泪,痛悔前非,硬撑着又道“我以为……自己是为民除害,结果……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受人蒙蔽,做了天大的……错事。”说着又看向抱着自己瘫坐在地的师兄说道:“师兄,我杀了人,罪有应得。” 他的师兄见此更是悲痛欲绝,声泪俱下地回道:“不不不,你不过是太过善良,误信jian人。”在他心中,他的师弟有时候的确做事冲动,但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这六年里,因他们师父早逝,受尽派内弟子的冷眼排挤,只得二人相依为命,早已亲入手足,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想着更是悲从中来。 徐沧海此时眼神呆滞飘忽,他想起以前自己还是个孩童,便在武当山上学武。拜入武当掌门的大弟子坐下,他小时候看师父都是高大威猛,威风凛凛的。但师父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教会自己什么武功,可他一直铭记师父的教诲,身为武当弟子,做事必定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如此想着他忽然喃喃开口道:“我对不住师父……”说罢已是闭起了双眼,没气了。若不是满身血迹,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俊秀的少年在酿睡而已。 师兄渐感怀内的人僵硬冰冷,也不敢低头去看怀中人,心中如同寒冰一片。他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他抱回武当,后来师父去世了,他与师弟二人在这武当派中相依为命,如今竟然连他也被人所杀。他被压抑多年,此际适逢巨变,心中那股怒火翻涌而起,抬头望去只觉今日在场众人都是面目狰狞之辈,心想若不是他们,师弟又怎么会是,想着眼神竟是充满怨毒,咬牙切齿道:“我必定为你报仇!” 林凝见男子情绪激动,不由上前拦道:“你若真要为他报仇,只有当着众人面前说清事实,才能还你师弟一个清白。” 可他竟也不听林凝的劝慰,一把推开她,满脸怒容,恨声说道:“若不是你,师弟也不会如此下场。”心想若不是她上山做那么多事,师弟又怎么会死。想着将手中一个长长的包裹扔在地上,怒声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原来前一夜林凝冒险上山找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武当弟子,也是当初在风驰牧场有过一面之缘的赵钟冧!而林凝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包裹中的东西。 林凝也不管赵钟冧对自己的态度,一见这地上长长的包裹,心中一动,当即跪地拆开,只见层层叠叠的粗布包裹之下,竟是一把银光精炼的长剑!林凝一喜,谁知此时与林凝一同上山的神秘男人又再发狂,当空狂怒一声吼:“我要杀了你这个jian贼!”说着越过众人,独朝廖桥君扑去。林凝此时见长剑在手,也不再阻拦了,任由他发狂去打廖桥君,心想最好是能打断他手脚,到时候也不怕他会逃掉了。 廖桥君本是见着突然而生的意外,徐沧海说的那番话本就已经的大大的不妙,心中一冷,又见赵钟冧扔到地上的包裹,只是匆匆撇了一眼,就惊出一身冷汗。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萧谷根本是有备而来,设了陷阱要自己跳下去的!想着也再无适才的淡定,焦躁不安地想着法子想脱身,谁知此时一道身影纵身向着自己扑来,他当即运气提身闪躲,但偏偏方才受了伤,这一动胸前如撕扯一般痛,他一个迟疑,神秘男人已经扑到他跟前,右手一提,一拳朝他砸去。廖桥君虽受了内伤,即便如此也是武当首屈一指的人物,又怎么会轻易落败,他交叉双手举起,硬生生隔住那一拳,但如此使力只觉胸前剧痛,双手一顿。廖桥君生生接了他一拳,便也明白对手的内力之深厚,只能咬牙苦苦抵挡。 二人颤抖激烈,也不顾周围站着众人,对着旁人愈打愈近,旁人为了不受威胁,只能纷纷后退几步,空出一地让他们二人搏斗。今日发生如此多事,往往都有所转折大出意料,众人此时也不在意谁是谁非,毕竟两面的人都得罪不起,只想着袖手旁观,冷眼看着他们打斗而已。 如此过了数招,廖桥君本是武功比神秘男人高出不少,如今受了内伤,只能靠着招式取胜,神秘男子虽招招刚猛,但廖桥君敏捷闪躲,他即便内力充沛也使不出来。廖桥君此时抓紧时机,从腰间出掌,从下往上斜劈向神秘男人的喉部。神秘男人看得分明,却也不闪躲,紧闭着气生生受了此击,喉部一痛,闷咳了一下,登时尝到一阵腥味儿,可他也不理,双手成擒抓住廖桥君出掌的一臂,廖桥君一惊,但受了内伤与他硬碰硬也拼不过,神秘男人将他一臂向后一扯,倒扣在背上,廖桥君此时已受制于自己,但他也不停止,继续是抓住廖桥君的手臂死死向后扯,“咔嚓”一声微响,竟就此折断了其一臂,但神秘男人也不善罢甘休,提起右拳向着廖桥君双腿击去,这一击之下,廖桥君一时失去了行动了,堂堂大名鼎鼎的武当掌门就这样摊到在地。 林凝见准时机,将手中包裹丢出,对众人叫道:“大家今日就要好好看看这武当大派证掌门的真面目。”说着手指地上丢出的包裹,群雄只见地上包裹散开,露出一把宝剑,并无剑鞘,只见其剑身的银光竟似冰一样通亮,看起来锋利无比,又比寻常宝剑还要长三分。 群雄不解为何萧谷的人会在此时扔出一把剑来,可当中的一名老者却忽地倒抽一口凉气,惊道:“这是江湖第一大侠萧云天的神剑,冰霜长剑!”他身边的人不由一惊,纷纷私语,如此一个传一个,须臾便传遍了群雄之中。众人具是震惊,只因江湖上一直有所传闻,萧云天的绝世武功秘籍,便是被藏在冰霜长剑之中,江湖中人无人不对其动心,但萧云天行踪飘忽不定,而且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久远之事,如今的人说起来,也不过是当做江湖的传奇听了便算,但岂会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能见到这把冰霜长剑! 林凝见此群雄已有涌动,便将与自己一同上山的孪生子叫道跟前:“十七,十八。你们在谷中负责管理兵器库,你们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我们萧谷之物,冰霜长剑!” 那对孪生子拾起地上的宝剑,端详了一番,齐声答道:“回姑娘,的确就是我谷的冰霜长剑。” 林凝一听,恼怒地说道:“啊呦,冰霜长剑乃是我萧谷之物,遗失已久,何故会在武当派中出现呢?”说着又朝赵钟冧问道:“这位武当弟子,你跟大家说说这把宝剑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赵钟冧本在悲愤之中,忽被林凝如此问道,沉默了半响,整理好思绪才答道:“我在一月前曾去过风驰牧场,那夜白庄主临死前我就在身旁,他死前与我说是我派掌门答应过他,要帮他抢风驰牧场,但话还未说完他便咽气了。我回来后,一直觉得事有蹊跷,便趁着庆旦之宴,偷偷潜入他的房内,就是在他房中一个隐秘的暗格中,找到这把剑的。” 林凝听后,不由心想这赵钟冧也算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说出是自己暗中找他相助去找冰霜长剑的,反而说出这番话,更显得白翁山之死与廖桥君脱不了干系。想着又转身向上一大师问道:“大师,你德高望重,江湖阅历丰富,不知你可知道这把冰霜长剑,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是什么时候?” 上一大师喟然一叹,看到那把冰霜长剑时,心中已明白了大概,呢喃了句:“阿弥陀佛。”才答道:“此剑最后一次出现,皆因武当上任掌门宋钊帆为了争夺此剑,而杀害自己同门师弟杨永宜,为了不让消息泄露,还将自己的几个徒儿都一并除去了,后来……”说着望了望地上来的廖桥君一眼,摇了摇头,续道:“被廖掌门识破了其jian计,以清理门户之由围歼宋钊帆,宋钊帆誓死反抗,后身中数箭百刀而死,他死后这冰霜长剑也绝迹于江湖。” 谁知那个制伏了廖桥君的神秘男人却猝然怒喝道:“你胡说八道!”面色木然,但双目睚眦,似是要喷出火一样。 然一剑此时就站在他身旁,本是为了盯着廖桥君怕他又有什么小动作,但被这神秘男人猛然的一声大喝,吓了一大跳,不由也对他吼道:“你嚷什么嚷,这关你什么事儿?” 谁知林凝却叫道:“然老头,你还别说,这真的就与他有关呢。因为他可是武当上任掌门宋钊帆的大弟子,管晌。” 站在林凝身旁的赵钟冧一听,不由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男子。 原来林凝也知此次上山,必定波折重重,便与符堂、娇二娘他们二人分开上山,她心想到时候廖桥君见到玉堂门的人,必定会先泼上脏水,之后萧谷再以宾客的身份出现,也不会惹人怀疑,况且管晌和杨刚添二人乃此事关键,便都带上了人皮面具,而赵沐聪带上人皮面具,不过是林凝使的一个障眼法,好让廖桥君上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