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绽紫音于白夜
「耶,哈哈哈哈哈!」 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在雨中肆意尽情地跑着,小孩子一样咋咋忽忽,在雨中看似洒脱放纵到极致了。 「你喝多了还是疯了!干什么,哎,等等我!」 一旁的莉莉安一步一个脚印,走起里十分的艰难。 「呼。」 他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远被自己甩在后面的莉莉安,被挡住的脸下只露出了半抹浅笑。 「在这种泥泞的地方,你越是拘束越会深陷其中,与其怕这个怕那个,倒不如什么都不想,一往无前地跑,才能避免陷入困境。」 「你在说什么…」 莉莉安挽起裤腿,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雨下这么大的时候主动来到后山,山体滑坡先不说,仅仅是这种可以盖过头顶的泥水就很危险了。 「你们女人,难道都像你这般头发长见识短吗?」 「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 「一步…一步。」 「喂,听我说话啊!」 莉莉安气的不行。她想跺脚,可马上发觉自己的脚下是脏兮兮的淤泥。 「我把我想说的都告诉你了诶,你缺一个理解的过程。」 「你总是这般驴唇不对马嘴。」 「或许是吧,但你看,沐朗本来是大步流星地走,可如果真的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脚步…」 他捡起一块石头,把它扔到了附近的泥塘里。石头不像人类一样会挣扎,很快就被棕色的泥水淹没。 「他就会跌落谷底,会很疼的。疼的是什么呢,是身体么,只是身体吗?」 「你认为他会被她挡住道路?」 「不是她,是她们。」 「呵…」 莉莉安不知是笑还是气。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和安奇罗一样净说些抽象虚无缥缈的话。 「我们要从这里回去,因为军队已经封锁了大路。要不是我们走得快,一会儿我们说不定就上报纸头条了。」 「原来你是想回学院啊…」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的糟蹋自己鞋的理由了。」 「刚刚分家的千金好像失控了,真可怜。」 莉莉安合上了一只眼,另一只眼闪着淡绿色的幽光,在这种雨天里,那束光被氤氲的水汽修饰得近乎妖异。男人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圣徒,可是能力的确有点可怕…」 「没什么,不过是像终端机一样可以查看监控这种电子仪器。可是现在只要一台电脑就可以解决了,很鸡肋不是么。」 「可是那些东西需要很麻烦的权限什么的,可你不需要,只要你想,几乎半座城的监控视频你都可以直接看。」 「多亏了这个能力,我不止一次被警察谈话了。」 「哈哈哈,所以你才找到学院这个保护伞吗?」 他大笑。 「我能干出什么事呢,还保护伞这么夸张。现在我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让我们换个话题。」 「噗,你还真是朵随心所欲的花。」 「而且还带刺,亲爱的学弟。」 「得了吧,那不是更美了吗?」 「刺也是美吗?」 「算是魅力的一种方式。」 男人憋笑似的。 「我前几天见到了沐朗的父母。」 「这个你对我说过了。」 「我还想再说一遍,不行吗?」 「你很长时间没这么撒过娇了。」 「总之就是…」 莉莉安直接无视了男人说的话。 「他们似乎和安奇罗达成了什么约定,他们夫妻俩满意的走了,介于他们是安奇罗的朋友这一点来看,沐朗说不定很危险呢。」 「你不担心我却担心他,啧啧啧。」 男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还一直保持着五句话一个玩笑的频率,而莉莉安也习惯了,于是便五句话一个白眼。 男人回过了头,终于又走了起来。莉莉安也深吸一口气,浑身没劲。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情侣都是恩恩爱爱,恨不得当众变成两只鸳鸯比翼双飞,而自己的男朋友却天天领着她东跑西跑?! —— —— 「长官,我们派去调查波动源的分部队完全失去联系了。雷达上也没有直升机的信号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大雨吗?」 「不,是在一瞬间…在雷达第二次刷新之前就完全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就在一瞬间。」 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人摘下了贝雷帽,用一个手指狠狠地扣了扣脑袋。他才刚刚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因为灾区救灾问题他可是忙得不可开交,结果这下又整出了这样一个事来。 「麻烦了,真该死,该死…」 他在指挥部走来走去,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的确有什么东西在,你们把一级动员令下发武装部,两分钟之内我要看见一个战斗团整装待发。」 「是!」 他下达完命令,用一只手捂住了嘴,深深地思考着一件事——是要把大量人力用来解决波动源还是用来救助灾民。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他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告诫他,这一次的情况绝非以往,波动源,也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变换的磁场那般简单。 他明白这些,还有一个人也明白了这些,只不过他现在趴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安紫音…」 沐朗在地上,眼睛变得灰暗无光,他用手抓住地上的一根钢筋,嘴里发出近乎垂死之人奄奄一息的声音。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自己姑且也是一个圣徒,这样的伤口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只不过他依旧躺着,直到终于有了力气,才带着迷茫站了起来。 他的身边泼满了血,现在已经氧化变黑,周围因为大雨蒸腾起了nongnong的血雾,人类组织器官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吐,可还是忍了下来,看着变成废墟的神话博物馆,沐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那种样子看起来就是逃跑,他也的确在逃跑。 安紫音不见了,这一次沐朗真的不知道她会到哪里去了。他刚刚站起来却又忍不住想要坐在地上。沐朗不明白了,安紫音…就这么彻底失控了。她刚刚很显然一直在靠自己压制这股力量,她甚至能在一个人悲伤的时候压制着尼格赫姆的波动,可仅仅因为自己被打就彻底暴走。 「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沐朗玩笑似的走在路上,却像是喊着毒药,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正午了,你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对于这种突然之间传到沐朗猴精的声音,他本该吓一大跳然后惊慌失措的,可不知怎么的,他的确被吓到了,可浑身上下就像注了铅,沉重无比,这大概就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沮丧。 「刚刚你为什么不帮我?」 『就和刚刚你一直被打,有能力但却不还手一样。我想我们各有各的理由。』 「……」 『你眼睛冻得快要流出泪水来了。』 「是啊…」 『你瞧,还这么一副表情,你不觉得很难看吗?』 沐朗把刚刚所有的答复从胸腔里挤了出来,最后在嘴角化为了一声短暂的气声,听起来好像冷笑。但也只是听起来像。 「难以相信,现在天空还是这么黑。」 『兴许是太阳在此刻亮不过星光和朦胧的月吧。太阳的明亮,只局限于白天,在夜色下,能照亮世界的反而是月。』 「所以呢?」 『现在就是夜色,点点星辰清晰可见,星星是银色的沙子。你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利用它们,可你却非要等那不合时宜的太阳。』 「……」 『所以,放下你的怜悯,你本没必要对所有的人都温柔以待的。』 沐朗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揽住了自己的脖颈,不过他很清楚他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可接下来并没有沐朗想象中的那样,冰冷的触感消失了,化为了一声少女般娇气的咋舌声。 「沐朗!」 一个男声打破了先前的氛围,沐朗像是醒了酒,浑身一哆嗦。 「蓝翅膀…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怎么了?」 「没什么,千子呢?」 「跑了。」 沐朗眼中带着沮丧。 「跑了…你们刚刚在哪里?」 「哈,我现在有点头疼…不过她应该是反噬了,现在她的身体里面就是尼格赫姆。」 「那她要干什么?」 「那可是尼格赫姆,你说它能干什么?」 「嗯…」 羽生鹤摩挲着下巴, 「那很有可能是要再一次恢复它的统治,在现在的伯特莱姆。」 「你明白就好,所以我觉得接下来它的任务也很简单了,就是让大雨夹杂着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击伯特莱姆,直到它彻底被巨浪淹没。」 「用千子的身体干这些事?」 「我不清楚…可…安紫音现在的确不是安紫音了。」 「安紫音是千子?」 「嗯,所以我想,既然海皇要淹没伯特莱姆,那么它现在很可能回到了海滩它的宫殿附近,虽然没有原因,不过按正常思路来看它也一定会去那里,除了它以前的家之外它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现在我们要去海滩?」 沐朗听羽生鹤说得一本正经,反而自己感到了奇怪,他上下打量着羽生鹤。 「你不是救出小林了么…还打算做这个顺水人情?」 「自然,就算我是个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我也应该挺身而出。」 「你仿佛不像你了。」 「其他的我不知道,反正羽生鹤的确是这样。」 他久违地开起了玩笑,毕竟现在小林安全了,对他来说已经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