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毁坏一切
“十六娘，你看看，我的阿金是不是聪明了许多？” 杨昭训一边逗弄金色波斯猫玩掷蹴鞠，一边得意洋洋地向张曦炫耀，“是不是和你的大白猫一样聪明听话，一样身姿灵活？” “我告诉你喔，我也有了一位驯兽师，是我世子表兄给我寻来的。收藏本站” 她口中的世子表兄，是指彭城王世子宇文安。 张曦捡起阿金抛飞的蹴鞠，玩笑似的道：“你这是打算抛弃你圣上表兄，开始和世子表兄玩了。” “才没有呢，”杨昭训瞪了眼张曦，“你别胡乱说话。” 说完，却又嘀咕了一句，“我最近都见不到圣上表兄。” “圣上还让娘娘禁足在宣政殿？”张曦有些诧异。 “不是，是他自己不愿意出来，也不愿意见任何人，我去了，没进殿，就让小冯那个可恶的家伙给赶出来了。”杨昭训咋咋呼呼道。 小冯，是圣上宇文赞身边的冯内侍。 杨昭训大约想起前次被小冯拎出来的囧态，不由凶巴巴道：“他要不是圣上表兄的人，我早让人揍他一顿了。” 小冯要不是圣上宇文赞的人，也惹不到你。 张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倒没料到，圣上宇文赞的气性，竟如此之大，毕竟，在那一辈子里，他一惯的形象虽然阴郁偏激，凶残暴虐。 却又怕极了杨太后。 在杨太后面前，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那怪戾的脾气，只敢冲着宫女内侍发，或是对朝中的寒门官员下手。 眼下，难道是因为年少的缘故，无知无畏，所以才敢和杨太后赌气这么长时间？ “走，我们去宣政殿。”张曦说道，她想去看看究竟，这一辈子，圣上宇文赞给她的印象很好，她心底里，还是不希望，宇文赞变成记忆中的模样。 又或者，假如他不变成记忆中的模样，那么，他上台后，是不是就能放过阿耶了。 在明明知道，不能改变大势的情况下，她仍旧心存希望，希望能有一点点改进。 “你真要去那里？”杨昭训问这话时，明显心有余悸，然而，却又不愿意在张曦面前露了怯。 “当然。” “那我和你一起去。” 张曦故意摆了摆手，“不用勉强。” 却听杨昭训大声道：“才不勉强，我都去过好几趟了，这趟，当是陪你一起去，要赶也一起被赶出来。”说着，杨昭训还不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心里越发觉得，满洛京的小女娘，也唯有张曦才能和她玩。 其余人，要么胆子小得要死，例如冷宫里的七公主宇文祥，要么规规矩矩，进宫后，连头都不敢张望，典型的例子，就是傅侍中家的七娘傅沅。 唯有张曦，和她一样，在这宫里，如同在自家庭院一般。 想去哪，迈腿就走。 杨昭训忙撒着脚丫跟上张曦的步子。 “十六娘，我告诉你喔，表兄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他要是砸东西，你就赶紧跑……嗯，还有那个小冯，也不是个东西，帮着表兄一起作恶，另外……宣政殿最近许多人都受了伤，等会儿，我们要多带些人进去。” “对了，千万千万不能单独进去。” 杨昭训心里有上次遗留的阴影，因为不放心，突然大喊一声，“十六娘，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就这大嗓门，张曦觉得耳朵都要聋了，杨昭训竟然这么多话，刚才有一瞬间，张曦快要觉得，杨昭训成了顾夕的化身。 成了话唠，一直喋喋不休。 不过，又让她莫名觉得暖心，虽然杨昭训嚣张霸道，蛮横不讲理，各种讨人厌，但依旧比她二姐杨昭华讨喜很多。 大约正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和杨昭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类人，都是让人捧在掌心，骄养长大的。 ——*——*—— 宣政殿，遥遥在望。 阳光照射下，金黄的琉璃瓦面，反射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远远瞧着就很耀眼。 两名小女娘子，带着一群宫女内侍，直往近日宫中人人闪避的宣政殿冲去，排场一看上去，就极为壮观，也极为轰动。 这样造成的效果，就是张曦和杨昭训一到宫门口，内侍小冯就腆着大肚子迎了出来。 “两位县主来了。”圆圆的脸庞肥rou一颤一颤的，笑眯眯地说话，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对呀，姑母让我们过来看看表兄。” 别的不会，但先声夺人，狐假虎威，三娘杨昭训最拿手。 要是面对的不是冯内侍，效果会更明显。 冯内侍轻轻哦了一声，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确定来，毕竟自上回，圣上气走了太后，太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连派人过来都不曾。 甚至近日，宣政殿内，死了几个人，杨太后都不曾过问。 越是如此，圣上的脾气，就越暴躁起来。 他也劝过，让圣上低一低头，和杨太后先缓和一下关系，把母子之情拣起来，至于张尚书的事，可以先放一边。 偏偏，圣上听不进去。 民间还有句俗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拦得住。 圣上就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 冯内侍犹豫了一下，问道：“真是娘娘派县主过来的？” “当然，要不你让人跑一趟，去弘德殿求证一下。”杨昭训撒起谎来，炉火纯青，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笃定了，没人会往太后跟前去求证这事。 “那两位县主请进吧。”冯内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听了这话，杨昭训无比震惊地望了眼冯内侍，不敢相信，之前她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她想法子躲开内侍宫女的眼线，偷偷溜进去的，而每一次，又让冯内侍或请或拎，给赶了出来。 而如今，竟然能让冯内侍请他们进去。 杨昭训转头张望了一下，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天出来了。 又听冯内侍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这话是对跟着张曦和杨昭训的宫女内侍说的，只是别人尤尚可，胡月却不放心，自从长秋寺假山跌落事发后，她不敢再让张曦离开她的眼前，“奴婢要跟着十六娘。” “怎么，你想抗旨？”小冯沉下了脸。 胡月脸上多了几分惶恐，却硬着头皮回了一句，“不敢，只是尚书令曾嘱咐过奴婢，不得离开十六娘半步，奴婢也不敢有违。” “正好，尚书令也在宫中，还请内侍宽容一二。” “行，你跟着进去。”众人睽睽之下，冯内侍咬牙点了点头。 多放一个人进去，是放，多放两个人进去，也是放，横竖都违了圣意，况且，多一个人进去，也多一份保险，他还不敢让张十六娘在这宣政殿出事。 但里面那位的脾性，却越发难以捉摸了。 放了胡月进入宫门，冯内侍叮嘱人守住门口，然后领着张曦和杨昭训往里走，一条长长的白玉台阶，直通宣政殿的大门，两侧配殿，尚有宫人出入，唯有中间的大殿，殿门紧闭。 不知是不是错觉，外面阳光灿烂，却似照不到这里一般。 阴森森的，带着初春时的寒风。 冷嗖嗖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紧闭的大门，在一开始进来时，好像还看到它抖动了一下。 “来的人还挺多的。”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郎君变声期的刮刺，张曦和杨昭训，只觉得极为刺耳，冯内侍却止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道了两声死罪。 偏偏，杨昭训似不知死活一般，笑呵呵地开了口，“哈哈，我终于明白，表兄为什么不见外人，原来是声音变得难听了，所以躲了起来，我等会儿就告诉姑母。” “闭嘴，”依旧是那个尖利的声音，只是短促了许多，还有情绪的激动起伏，“小冯，你把她给我扔出去。” “我不要。” 杨昭训大叫起来，下意识准备逃，却没能快过冯内侍的手，一把拎起她，如同老鹰抓小鸡，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此刻，张曦再迟顿，也意识到了危险，想也没想，转身就要往外走。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 张曦回头望了一眼，宇文赞身形显露出来，和上次见面相比，拨高了许多，面色偏白，眼睛相比于从前的清明有神，而今明显多了一丝阴郁偏执。 长腿一迈，几乎不等张曦反应，就把她拎到手里，“他们都该滚蛋，但你不能走。” 张曦的身子突然腾空，整个人被悬吊到了半空中，极不舒服，只得识实务地开口说道：“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没用的东西，跟你阿耶一样，软骨头。”宇文赞轻蔑道。 旁边的胡月看得心惊胆跳，大喊道：“你快放开我家娘子。”又伴随着杨昭训的尖叫声。 也不知道，是哪个声音刺激了宇文赞，只见他抬腿就踢了胡月两脚，然后，拎着张曦进了大殿，哐当一声巨响。 门重重地阖上。 紧接着，又是呯地一声响，张曦被宇文赞摔到了一方榻席上。 一阵锥心之痛，从屁股底下传来，痛得张曦眼泪都流了出来，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不过，她却顾不上这些，整个人倦缩成一团，又不敢放松，一双大眼睁得圆圆的，紧盯着宇文赞，防备他下一步的动作。 清亮的杏眼，泪珠儿盈睫，白皙的面庞，一如既往的精致漂亮，像易碎的搪瓷娃娃一般，使人恨不得捏碎，却又令人恨不得捧在掌心。 宇文赞极为烦躁地伸手抓了抓头发，最近，他恨不得毁坏身边的一切，看看他殿内的一片狼藉，殿内的瓷器越发稀少，还有那许多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案几，就是证明。 唯有眼前的小人儿，让他生出极端矛盾的心理。 索性在方榻上踞坐下来，转头望着那张漂亮而充满警惕的面容，竟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这个皇帝比不上张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