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离开
“潇潇，你说什么？”喜悦徒然一变，凌煜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 她，叫他，大叔？ 女孩瞪大圆圆眼睛，“叔叔，你怎么了？” 童筱颖想问他是不是认错人？可看他一脸真切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难道是自己不记得他吗？ “潇潇，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可这都不是你的错，嗯，我们不闹，好不好？”凌煜泽尽量让声音平稳一些，可最后三个字些微恳求，却仍旧出卖他内心真实情感。 “叔叔，你一定认错人啦，我不是你口中的潇潇，那个林婕又是谁？她是叔叔朋友吗？” 凌煜泽微微蹙眉，如果说刚才他还在怀疑，那么看见她眸光里不加掩饰的陌生后，他可以确定。 她不记得他。 “叔叔，你可不可以松手，抓得我好疼。” 凌煜泽正想开口，墨行略带严肃声音便从门口传过来。 “泽，你出来一下，让御风给她检查一下，我有另外事情要告诉你。”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她的事交给医生，有御风在，你还不放心吗？” 最终，他轻抚她发梢，在额头上一吻，温柔道，“乖，等我回来。” 童筱颖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怔怔地点头回答道，“嗯。” 等到人走出病房，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听那个男人的话？他跟自己很亲近吗？ “什么事？” 凌煜泽温柔脸庞瞬间消失，换上一股冷冽，眸光幽冷，好似与病房内不是同一人。 “林婕不见了。” “什么？” “早上护士照常进行检查，可打开房门就看见病床上空无一人，她以为病人清醒过来走去其他地方，因为医院经常有此类情况，所有并没太在意，打算巡视完整层楼再重新来一遍，当她再次去到房间时候，人依然不在，觉得情况不对劲便通知我们。保镖把整间医院翻个遍，也没有林婕半点影子，我问过昨晚站岗几个人，并没有看见有谁进出这层楼。我也调看医院监控，同样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前为防止有人对监控做手脚，所以御风把整个系统上了锁，不可能有人会突破他的封锁篡改影像，御风也检查过，整个监控系统没有入侵痕迹，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有人神不知鬼不觉从我们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不止如此，与林婕相关病历都被删除，而且……” “而且什么？”整个走廊温度，仿佛因为这四个字一下跌至为负数，凉得能把人一下冰封冻住。 “她所有个人信息一夜之间被人抹杀得干干净净，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墨行也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毕竟把人从医院带走，而且是在躲开所有监视器情况下，甚至把后续事情处理得如此滴水不漏，让他们根本无线索可追。 这种败感，他第一次尝试。 “查！先排除医院有无内鬼！派人继续盯着柯尔，尤其是琅斯，既然他与御风师出同门，对他不能小瞧，找个时间，把监控系统全面检查一遍，我要百分之百确定。” “好，那林潇那边……”墨行没有忘记病房内，林潇看他那一记目光，明明带着疏远和困惑，俨然她之前并未认识他一般。 “先别告诉她，等我问过御风再说。” 童筱颖送走男子后，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刚才那个医生好像认识她，一直在问一些她听不懂的问题，任凭脑袋怎么想，她就是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他们又是谁？ “你说什么？我问你，你说她暂时失忆是什么意思？！” 御风叹了口气，“泽，她身体除了比平常人虚弱一般，没有任何其他问题，是她心理出了问题，虽然我不是心理方面专家，但有一点你们应该也清楚，在意识受到极度刺激和压抑情况下，大脑神经会在无意识下把这段记忆封存起来。如果没猜错，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再加上之前她跳车或许撞到过脑袋，所以她才会是现在这样子。” “她的呼吸声，冷淡口吻，甚至是每一种眼神、每一个小动作，我都记得，她现在却不认识我？” 凌煜泽直直往后跌坐在沙发上，他生平第一次尝到失落和疼痛感。 他这个样子让在场几个人有些不忍心，他们何时看过眼前冷清冷心的男人露出过一丝伤心和落寞。 童筱颖在房间里找到一只手机，按着几个熟悉数字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大哥？” “小颖？” “哥，你在哪儿？” “当”一声，电话那头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接着便是大哥急切地问道，“小颖，你刚刚叫我什么？！” “哥，你在发什么神经？不叫你哥，难道叫你童嘉懿？” “不不不，我是说，你怎么了吗？突然给哥哥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哥，你语气能不能不要那么奇怪，听得我莫名其妙。” “小颖，你……” “不说这个，哥你赶紧派人把我接回家。” “回家？你说回家吗？” “哥！” 童筱颖非常生气。 她睁开眼，没看见家里任何一个人，又被接二连三问这问那，心情极度压抑，现在听到童嘉懿怪里怪气语调更是恼火，“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说句话，你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每句都要反复问，你究竟怎么了？” “不不不，小颖，你现在在哪儿？我先接你回家。” “我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儿，不过应该是哪个医院的病房，而且好像不是国内，我隐隐听见几个护士有在说法语。” “好，我马上派人找出位置，在这之前，你乖乖待在医院。” “我不乖也没办法啊，几个不认识男人一直守在病房前，连门都出不去！” 挂上电话，童筱颖仔细回想昏迷前她遇到什么事，可无论怎么想，脑子就是一片空白，越拼命去想，大脑反而刺刺地疼。 她失去意识这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临近下午，有人轻轻推开房门，童筱颖抬眸望去，是早上那个大叔。 “叔叔，有什么事吗？” 一听称呼，凌煜泽俊秀双眉蹙得更紧，语气不快道，“叫我泽！” “哈？” “叫我泽！” “哦哦，那泽叔叔找我是有事要说嘛？” “………………” “你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应该要记得什么嘛，叔叔，你和那个医生都好奇怪，总问我这些问题，我记得爸爸，记得mama，还有我哥哥他们，事情我全记得，可你和医生却似乎不相信。”有点无奈地抓耳挠腮，小心低低道，“或许，我真不小心忘记，那叔叔可以告诉我吗？这儿是哪儿？为什么我在医院？我家人呢？” “你……”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嗓音打破两人之间谈话。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病人现在需要去拍片。” 凌煜泽抬眸一看，推着轮椅的护士，一副不知道打搅别人坦然样子，顿时厉眸一沉，“滚！” “是，是是是是……” 童筱颖被小护士慌张样逗笑，眼眸弯弯，语笑嫣然，“你看那护士，简直跟见了阎王一样，哈哈哈哈……” 她突然展露的笑颜，让他微微一颤，认识她以来，有多久没见过她这般笑容了？以前，她也会笑，可那笑意间，他感觉不出一点真心，只能说她是一个演戏高手，瞒过所有人。 望着凌煜泽怔楞的神情，童筱颖以为自己举止吓到他，又平静道，“那个，如果你没事，能不能帮我把小护士叫回来，没有轮椅，我可不想走着去……” 还没等她说完，她的身子便离了床，被男人给横抱在怀中。 “没有轮椅，我抱着你走。” 童筱颖，“……” 她很想说，大叔，其实，我们不熟…… 可一到他怀中，脑中似乎有莫名熟悉闪过，她好像在哪里也被人如此抱着？不知怎么，心里滞留的那一抹抗拒忽而烟消云散，由着男人抱着她往外走去。 CT室不允许外人进入，凌煜泽只好把人放到轮椅上，蹲下身，深深凝视着她，眸光尽是宠溺，“我在外面等你。” 童筱颖满肚子疑问，因为她对这个男人好像有着天生信任感，他说的每句话，她完全不假思索地应下，从心底衍生出一种安全，好似他不会伤害她。 几分钟后，凌煜泽接到电话，林婕消失事情似乎有一点眉目，抬起脚，心头却遽然痛起来，竟动不了半步。 想起林婕是房内正在检查的她心心念念之人，生生把这股痛感压下去，往御风办公室走去。 机场。 几个壮汉像侍奉宝物般小心翼翼护在周围。 中间坐着一位脸色略带苍白的女子，女子闭上眼睛，淡淡开口，“哥，我们不回家吗？” 童筱颖一进CT室便被人带来机场，她正困惑，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已然知晓大概。 “嗯，爸妈在岛上等你，二哥也在那儿。” 童嘉懿依旧不能相信，离家五年的小妹再一次出现，会是这般场景。她失忆了，失去这五年内所有记忆，包括那个男人，那个让她绝望离家的男人。 记忆，停在十六岁，停在那一年分界点。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在他们身边，依然是他们手中的公主。 既然上天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为何不收下。 童嘉懿扬开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蹲下身拉过童筱颖的手，唇角微扬，露出五年难得一见的笑靥，习惯性摸摸她头，“真好，小颖，真好。” 临走之际，童筱颖转过头，看着身后来往的人群，心里空荡荡一片，好似把什么重要的人丢掉。 “怎么了？” “没事，哥，我好像把一些很重要的人忘记了。” “别胡思乱想，你重要的人不是我们吗？你太想爸妈才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吧……” 在飞机起飞最后时刻，童筱颖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 三万英尺高空，仿佛一段银河，一段任谁也跨不过的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