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汇合
“通讯兵！” “捕捉未知信号，目前距离约八万五千！不是空间震！引力波讯号非我方识别频率！” 用不着第二句，李迅速转身，打开了舰内通讯回路。通过舰体扩音装置，向包括在舰外作业的所有舰组人员，下达了立即返舰的舰桥命令。尚在修理中的底比斯号，迅速回收了作业人员，从宇宙外来看，它瞬时间，从身体外，收缩回了所有伸在宇宙中的触须。 “是敌人的扫荡舰队吗？”比尔和李一道注视着舰桥内的监控屏幕。现在他们位处的宇宙方位，除了还留存有的少量第四舰队残余外，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得到的讯息赶到救援的其他同盟舰队。但更大可能性，是初步胜利后，敌方派出的进行扫荡的分流舰队。目前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大高于前者。 “不清楚，但愿不是。”李这样说着，盯着屏幕的他，也不能确定接下来到底是何种情况。此次战役初期，敌军事先在空域内，散布了数以万计的干扰电波发射器，此刻仍然在这片宙域里，发挥着效用。对外通讯回路的发散，虽说不像战斗刚开始时那样，每每受到干扰侵蚀，暂且能侦测到远方舰船的活动讯息，却已经是通讯部门所作的最大努力。 之后，在李又一次的通告全舰之后，底比斯号暂时关闭了所有不必要的能源开关。重新以一条死船的模样，静静的漂浮在宇宙里，混杂在身边的残骸之中，好似底比斯也是他们其中不显眼的一个。 舰桥的所有人，此时安静的等待着，那些传来未知讯号的船舰的出现。虽然暂不清楚，是否可能是援军出现，现在这样做是稳妥的。 静静的等。 好在彼此的距离，并没有世纪那样长，差不多刚刚好，在克里兹找到厨房里的厨具，重新端上一杯咖啡的时间中，早前被侦测到讯息的船舰已然出现在监视屏幕里了。 一共有两艘舰船，朝着底比斯所在宇宙方位行驶而来。其中的一艘体积较大，外装甲为漂亮的银灰色，较之同盟的战舰来说，更具有流线体感。舰后三门主推进器，带动着船舰在宇宙活动。而在舰首，则装配着六门高性能的中子光束炮，以及两门长距离轨道炮。 是帝国的战舰。 在它身旁的，还伴随一艘帝国驱逐舰。两艘战舰呈一前一后的阵势，旁若无人的大摇大摆的行进。 对底比斯号来说，他们倒是足有喧嚣的本钱。单以底比斯这艘巡洋舰的火力配置来看，单就是面对那一艘帝国标准战舰，正面对敌的情况下，底比斯号都没有把握绝对破敌。更何况现时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去一对二。 舰桥里的同盟军人们，在看到了敌军的情况后普遍烦躁，或者慌张。如果这一瞬间，他们的情绪波动能透过某种装置，反应成通讯讯号，一定会让身旁的敌舰注意到，看似大型宇宙垃圾的物体之中尚有存活。 不过两艘敌舰，全都没正眼瞧向底比斯号一眼。混在残骸之中的“铁皮棺材”似乎逃过了帝国军的检索。这让底比斯号舰内的幸存军人大呼万幸。 此时的李，却悄悄接通了连接炮火管制的通讯回路。在一旁的勤务克里兹诧异的眼神中，对早已经替代了主炮炮手位置的比尔温斯顿上尉，确定了指令。 “开火！” 底比斯号完好无损的十六门主炮启动，战前经过改装后的中口径光子炮，发射的蓝白色光束，带着破坏能量袭向了距离最近的那艘帝国驱逐舰。双方本就处于极近位置，光子能量从驱逐舰的侧后方啃进，瞬间将这艘舰船穿透，接着产生大爆炸。 舰桥上的其他船员惊讶的扭过头来，像注意到怪物一样，看着他们的代理舰长，刚才是这个上尉发疯下达了开火的命令。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是不会轻易做出攻击命令的吧？！ “通告全舰，全体人员做好对撞击，闪光防御！主炮继续射击，所有轨道枪与舰炮，给我瞄准敌舰舰侧的战斗艇出入口！飞行员做好出击在机舱准备待命！动力室将防护供给全部加载舰首！”李并没有理会他人那种异样的眼光，而是继续清晰和快速地，联通舰内各部门的通讯，下达一系列命令。命令被传达下去，不断重复和确认，确保他的命令及时的被战舰各部门执行。 咸鱼般平躺的底比斯号恢复了战舰应有的凶猛，事先调整好角度的武器在宇宙中打出了弹幕，引擎室也迅速加温到最大。 “全舰最大战速！目标！敌战舰！”李将勤务克里兹送来的咖啡一饮而尽，大声的吼出了他此刻命令的最后一句。 听命于这位代理舰长的底比斯号巡洋舰，舰尾的推进器重新启动，并且立刻在极短时间内升到了极限速度，朝着那艘帝国战舰冲去。敌方显然从一开始，没能料到之后的情况，惊慌之余，还是驱动着，开始调转战舰的行进角度，同时侧部的各单元机炮，也努力朝向底比斯号所在方位开火，升起弹幕。但那些仓促之下开启的炮火，从帝国方所处的方位角度，根本不能够对底比斯号产生任何影响。没能运用到主炮的能量，统统被底比斯舰首的防护罩抵消掉。而事先便做好准备了的李一方，却能一一击中目标。没等他们反映到，要让舰内的女武神战斗机先出击，位于帝国标准战舰侧后的数个王尔古雷脱离口，便被屡次击中，最后不得已封堵住出击通道。 底比斯号巡洋舰，像是古代战舰海战时，用舰首的撞角封堵撞击敌人那样，用自身集中了全部防护能量的舰首，高速地击中了帝国战舰的侧腹部。 猛烈的撞击带来的强大的作用力，竟令的对方战舰外装甲深深凹陷下去。饶是底比斯上下，做好了防撞态势，也不能完全不受影响。当撞击的余韵还未结束，正在大家都以为要马上开始乘这个机会登舰rou搏，占领对方指挥的时刻吗，李却直接下令，让底比斯号舰尾最后那几艘斯巴达尼恩战机出动，目标是瘫痪对方的复合推进器。同时，底比斯号在舰体的四周空域，大肆张开一艘巡洋舰能做最大量的通讯干扰。 “长官，为什么不乘敌方未稳时登舰战？”冲好了第三杯咖啡的克里兹，将手中的纸杯交到了李手中。趁敌未稳，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敌人从遇袭击到被撞击，根本就被这从头到脚突如其来的一些列攻击给打晕了，如果底比斯号开始接舷战的话，有很大的把握一举控制住敌舰。李却除了将斯巴达尼恩派出去，并没有在登舰上，做其他多加指示，只让底比斯号，贴近敌舰，保持着极小距离跟随做机动动作，始终将舰首主炮的位置，对准敌舰的侧面。 连续灌下第三杯咖啡后的李，只轻轻说了一句话。“还不到时候。” —— 底比斯水平保持着与那艘帝国战舰距离，一面开启防护，一面用威力较小的轨道枪和机炮，逐步削弱对方的实力。力图在战舰的表皮上制造伤口，破坏内里武器的供电回路。而舰载的斯巴达尼恩，则负责瘫痪对方的动力系统。由于帝国方面战舰的动力炉，通常不像同盟这边仅仅一个，而是有三个之多，即使被破坏了其中两个，也不会让其推进力完全失灵，造成的后果，是转向和加速方面，大大不灵便。正因如此，底比斯号才能始终放心地，保持水平角度对峙。 用不了不多时，从敌舰内部传来了短波投降讯息。同时，从舰内尾部放射出了数艘高速逃生艇，仓惶出逃。 此时，底比斯舰内的指挥官李上尉方才下达了指令，占领敌舰。 由比尔温斯顿上尉领头，组成的登舰突击队，携带着高硬度陶瓷战刀直接突入了敌舰。而对方也正如李预想那般，并不是诈降，等待着他们的，是真真正正的竖起了白旗。 还不到时候。这句话说的可真好。等随着李登上敌舰的克里兹，在踏上对方的舰桥的时候，才深切体会到眼前长官的不凡。假如刚才乘着撞击的态势，一口气进行白兵战，突击敌舰的话，其实未必不能成功。可对现在的底比斯号状态来说，风险实在是太大。 虽是同盟改装过后的巡洋舰，但它始终只是巡航舰级，舰内的定员，即使满员时，本身比标准型号的战舰定员也要少的多。再加上，不久前的会战才经历过伤亡减员，不怕万一，被对方逆转局面的情况，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而咬准了敌舰在受到攻击后，敌指挥官便会出逃的李上尉，此时在底比斯船员的心目中，已经成了幸运女神的情人一样的存在。克里兹回想起电梯里的对话，深深的表示同意。 “长官！您是怎么预料到对方遭到攻击后，会选择逃跑这条路的？”克里兹一直跟在李身边，踏入电梯后，准备登舰的两个人得到了些许空暇，让年轻的勤务兵得以好奇地向身边的年轻长官提问。 “这个…”李上尉稍皱眉头，顺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一艘舰船遭受到了攻击，不是很自然的，就会出现选择逃跑，还是进行抵抗这两种选项吗？” “啊？”克里兹大脑顿时有些当机。 “当然，也有可能会有白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惊，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这也是一种选择，但我并不是白痴，所以我只不过站在我自己认为的角度二选一选择了其中一种反应而已。” “啊？？”克里兹听明白了，不禁恍尔，这不就是在赌运气吗？ “运气，本身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啊！战场上没有运气的将领，怎么可能为人带来胜利呢？”李上尉最后说出这句话，留下克里兹在电梯里思索。运气啊，虽说是运气，能跟随一个拥有武运的领导上战场，身为下属，貌似没有太多可奢求？ 此时的敌舰舰桥，已被底比斯号的突击队员完全占领，李站在控制台，检查着舰船各项装置。如他所料，战舰上的星图资料，还有通讯密码什么的，全部被抹掉了。看来战舰的指挥官不是太蠢，不是只顾着逃跑，就把其他的条令都能忘下。 不过李要的不是这些东西。随着指尖的轻击，战舰最近一周的航行运动轨迹，出现在中央屏幕上，与底比斯号上的星系地图对照后，李很快的确认了目前，他们所处的具体空间位置。如果不是底比斯号的轨迹资料之前毁掉的话，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另外，从来不及销毁的仓库中，李能够补充很多食物与能源，或许帝国造的舰用能源匣和同盟的规格不太一样。但人造蛋白，食用麦粉，还有饮用水亦不会有国籍之分。备用的修理耗材，更可以先简单的，为底比斯身上那个丑陋可怕的大洞，先修补上缺口。之后他们无论是遇上大队，或是回到本国星系之前，可能还会滞留很长的时间，谁知道呢，将准备做足总不会错。 “这么说帝国舰队的主力，没有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而是直接绕陨石层，去袭击第六舰队的后方去了？”回到底比斯号，审问着剩下还来不及逃走的帝国舰员得知。帝国的主力舰队，没有花太多时间，去进行扫讨作战，直接开始进行了下一步攻击。底比斯号能在这片空域遇到的这两艘舰船，只不过是身为舰长的贵族司令官，自行其是的独走动作罢了。 李和比尔温斯顿不禁皱皱眉，这样的话，现如今到底战局如何，到底哪种情况，他们是一无所知。因为可用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完全不能判定可靠的推测。 “该死的帝国，身为军人竟然因为不爽上官，就完全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这种样子的队伍，他们是怎么样赢我们的啊！”比尔熊掌一般的大手，愤怒地拍上李所处的指挥台。从军队环境里，从小熏染出来的他们来说，对这种没有合适理由，纯熟无组织无纪律的行动，真是再反感不过，何况那种人的长官竟然还打赢了他们。真是让人怎能不气愤。 李也有些感到无语，十分的闭气。不过更多的，是对那位帝国军的指挥官感到好奇。拥有这种质素的部属，这种情况下还能打赢舰队战。军队的素质修养假如不高的话，通常就只能单纯依靠着领导指挥官的个人魅力以及指挥艺术。是那位年轻的伯爵吗？ ……… “代理舰长！” 正当李和比尔都在舰桥，各自思索的时候，底比斯号通讯兵向他们传来了个利好消息。 “突破干扰封锁，已和我方舰队通讯联上了！” “哦，是吗！太好了！赶快联接上来。”比尔高兴的大叫，看来他们不必在星际间继续游荡徘徊，不知所措。 还完好的中央屏幕，弹出了通讯画面。接续上的画面，一开始是充满了扭曲的斑点，画面与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不同步，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通讯干扰衍射波，仍旧想要阻碍讯息的传递，但此时再多的杂讯。也无法扭转通讯接入。随着通讯兵的一次次调整校正，不多时，一位看上去年事已高的同盟军将官，面容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银白色头发上，佩戴着同盟舰队军人标配的那种黑色软扁帽。 “是费雪长官！” “是《论舰队运动》的费雪长官本人啊！” 来人既不是第六舰队，更不是第二舰队，是同属于“前”第四舰队的同僚，而且还是一位名人。自由行星同盟第四舰队，高级幕僚长官费雪。底比斯号不少幸存的尉官和新兵，在对方没有自报身份的时候，甚至能喊出他的名字。显然那些人也是跟李和比尔一样，曾拜读过，眼前的费雪长官，撰写流通于军队内部刊物上的大作。 “下官是现底比斯号代理舰长，上尉布鲁斯李。暂辖底比斯级巡洋舰一艘，生存员共三百一十人。请长官训示。”互通自己的姓名和军阶后，李将近段时间内底比斯号的情报，和舰船运动轨迹，全部通过定位光子信号传输过去。这些包含视讯信息的通讯包，将会告诉对方，最近底比斯号上所发生的所有事。 “辛苦了，你舰前往α七点五、β四点一、γ零点六的宇宙方位，与主力部队进行汇合。”也许是需要处理的事件太多的缘故，费雪准将稍微简单的对李问询交代了一些情况，就将新的星图资料和通讯密码传汇过来，然后暂时关闭了通讯回路。 不过即使就是这样，也足够底比斯船员兴奋的了。原想着还可能会在星际空间中，漂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便碰到了自己人。有了星间地图后，底比斯号即便脱离大部队，独自进行瓦普航行，都能返回同盟内陆去。 按照费雪长官给予的路线图指示，底比斯号以固定巡航速度，迅速朝着目标航行，一路上，也加入了其他阵型都打散的，第四舰队舰船的汇合行列中。之后，拥有了充足人员和弹药能源，能开始进行完整修理的底比斯号，终于在与费雪准将旗舰阿斯泰号汇合的同时，对舰体上那个骇人的破洞修补完成。虽说战时修理能力有限，也足够能在下一场舰队战中，抵御除了战舰主炮直击的伤害。 再经过一个小时的星间航行，一路收拢的数十艘第四舰队残部，顺利和同盟自方第二舰队在星域间合流。可还没等船员们为生存的喜悦欢呼，他们马上从第二舰队那里，听闻了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噩耗。 ——方才，第六舰队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