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豪鸦（终）
听到榊木的话，我终于敢正大光明地睁开眼睛。 陈乐仪也，轻轻地---张开双眼。 四方的符纸，飘动。 泛着温和的白光。 影子--- 我们三个人的影子也在晃动。 轻轻地晃动。 交织---- 交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乐仪——大声地叫了起来。 勉强、垂着头——表情里充满了惊愕。 身体颤抖——瞬间汗流浃背。 她张皇失措。 那个----陈乐仪。 “看到什么了？” 榊木问。 “在那里--看...看到...那只--和那个时候一样的，你说的--黑色的鸦，....看到了。” “哦是吗？” 榊木看向我。 “苏良老弟有看到什么吗？” “..额，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能看见的，只有。 晃动的符纸。 晃动的影子。 这些——和没看见是一样的。 【豪鸦】--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和我一样呢。” 榊木又重新看向陈乐仪。 “是真的能看到，不是错觉吧？我们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真的...清清楚楚。我看的真的非常清楚。” “绝对？” “绝对是真的..不是我的错觉。” “是吗--这样的话。” 榊木顺着陈乐仪的视线看去。 他单膝跪在蒲团上。 在面前的神台上应该----有什么东西。 仿佛---有什么事物存在。 “那么---有什么话要对祂说的吗？” “要说的---” 没有任何的思考。 本能的反应。 陈乐仪忽的抬起头。 “把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大概，这幅场景在她脑海里已经想象了几万次了。 这种情况--真的无法在忍受了。 然后。 她在那一瞬间向后跃起--熟悉的惊人的力量。 飞跃。 宛如无重量一般，足不点地，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砸在与神台遥遥相对的房间另一端的墙壁上。 装上了贴满符咒的墙壁。 不落下来。 落不下来。 维持着宛如被贴了上去似的状态。 ..？！ “陈--陈乐仪！” “喂喂，真是的，身为一个男子汉应该要随时照看好身边的女孩子嘛，苏良老弟，你还是这样，关键时刻掉链子。” 榊木很沮丧似的说。 但为此而沮丧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不是用rou眼能够捕捉的速度。 陈乐仪就像重力是作用在这个方向上似的被使劲压到墙壁上。身体——正往陷入墙壁中。 符纸还在缓缓地飘动着。 墙壁会龟裂，毁坏吗。 还是说陈乐仪会被压碎呢。 “呜-啊、啊啊啊！” 痛苦的声音。 她在呻吟着。 她被悬空在墙壁上。 纷乱的气流利刃迎面扑来。 正如榊木卝卝所说的----这是结界。 不然这个房间估计已经被掀得粉碎了。 但是——对于我，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除了陈乐仪正一个人被贴在墙壁上之外，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可是，但是——陈乐仪的话，应该有看见什么的吧。 鸦。 黑色的---鸦。 豪鸦。 “哎、所以我才不怎么喜欢和神明打交道嘛，喂喂喂，急性子的乌鸦先生，干嘛这样做嘛，难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喂！榊木！现在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 “好啦，知道啦。方案改变，这个时候也只能来硬的了吧。虽然我不是很想这样做。不过也没办法了吧？” 榊木掺杂着叹息如此说到，右臂笔直地朝着陈乐仪的方向伸出，毫无顾忌地--- 大拇指、无名指、以及小拇指内收---食指和中指并拢向着陈乐仪一指。 “缚。” 就这样，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四周的符纸突然就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地刺向陈乐仪。 万剑归宗的气势。 离弦之箭。 符咒飞舞缠卷着，收缩着。 似乎是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光景。 似乎是那样的光景。 没有声音，也没有激起尘土。 神，被他困住了。 以一只像是手工课上做出来的纸质的鸟的模样安定了下来。 跌落在地上。 毫无敬意或信仰，如此傲慢地对待。 这个和平主义者，完全，不把神，放在眼里。 “....” 有点小帅。 -----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应该是因为失去支撑了吧，刚才还贴在墙上的陈乐仪，脱力地，简单地摔在地板上。并没有什么高度，所以落下时的冲击力本身应该不是大问题。虽说如此，但这次落地完全出乎意料，所以她并没有采取保护措施。看来是扭伤脚了。 我跑了过去--榊木慢悠悠地跟在我的后面。 “没事吧？！” “啊、嗯。小问题。” “没事就好。” 榊木这样向陈乐仪说了一声后，凝视着脚下。那是——纯粹的，估价般的眼神。 测量价值般地眯缝着眼。 “果然呀，就算是神，失去了能够隐匿自己的能力，失去了飞翔的能力之后，也就不过是这样悲惨的模样嘛，怎么样？两位？有稍稍被这落差感吓到嘛？” 榊木一脚踩在这庞然大物上问到。 “...我倒是有点被你吓到了。” “嘛...因为我不是苏良老弟这样的软脚虾啊，我们都这样客客气气的请祂了，这个家伙还这样无礼。当然要稍微教训一下。” “....” “那么，我们要怎么办呢？苏良老弟有什么看法吗？” 突然，向我提问。 “...没有。” “唔....虽然从头开始再来一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时间就不够了。对我来说，就这样“咕嘣～”地把祂踩烂才是最直截了当的。” “什么直截了当啊，还什么--“咕嘣”...这种拟声词你在哪里学到的。” “嗯？恰好想到的而已啊，不过如果对方是神的话，和之前的鬼以及蝶不一样，最好还是先下手为强哦，不过，这样踩烂祂，姑且可以解决大小姐的烦恼，但也只是表面上。这是种治标不治本的姑息疗法，就像是斩草不除根，虽然不是我喜欢的做法，不过眼下就这么着吧——” “就，就这么着？” “其实呢---苏良老弟。” 榊木用一副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说到。 “我啊，非常讨厌乌鸦。” “......” “因为之前住的地方放在外面的食物都会被乌鸦们偷走。” “是因为这种事情吗！” “很讨厌对吧？” “...” 榊木这样说—— 这样说着，用力。 在脚上——用力。 “～” “等一下。” 榊木的身旁传来声音。 陈乐仪一言不发地—— 一边扶着擦破的膝盖，一边站起身。 “请--等一下，榊木先生。” “哦哦哦～” 榊木将视线从脚下转换到陈乐仪那里。 “叫我等一下？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这件事情--” 陈乐仪说到。 “这件事情，请让我自己来做。我能好好做到。” “然后呢？” “接下来可以交给我吗？让我自己来解决。” “....嗯。” 没有抬起脚。 仍然踩着。 但是榊木，也并没有将它踩烂。 “那么--你来试试吧。” 他对陈乐仪说到。 陈乐仪听后，做了一件我完全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跪在了地上，双手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 向着榊木脚下的东西跪拜。 明明没有人要求她，用这种方式-- “对不起--” 首先，是道歉。 “还有---非常谢谢您。” 然后，是感谢。 “但是--现在已经够了，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心愿，不管真实的我是怎么样的，不管有没有人喜欢我，我都会去接受，所以，拜托您。” 接着，最后的祈愿--- “拜托您，这是我的请求，在此拜托您，请--将您给予我的东西，收回去。” 最后是祈求般，殷切的话语。 “拜托，请---让我做回我自己。” 咚！ 这是榊木的脚——踏响地板的声音。 当然，应该没有——踩烂什么吧。 踩空了。 不是消失不见。 只是，理应那样般——变回了本该存在于那里，本该不存在于那里的形态。 【豪鸦】---接受了祈愿。 祂回去了。 “----嗯。” 一动不动维持着姿势的榊木。 即便理解了一切都已结束，就那样不顾姿态坐在地上哇哇放声大哭的陈乐仪。在一旁---我--观望着这一切。 嗯嗯---说不定，陈乐仪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当真---千真万确---是个傲娇的可爱女孩子呢。 我----这样呆呆地想到。